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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性別分工在台灣依然普遍，幼兒托育責任大多數仍落在女性身上，台灣托育服務過於昂貴、品質佳的服務不夠普及，女性一但成為母親，常常必須面臨辭去工作育兒以省下托育費用或付出大部分薪水收入換取托育服務的艱難抉擇。在年輕世代普遍低薪、高工時的背景下，公共托育的缺乏，也讓年輕家長承受著更高的經濟風險。

婦女新知基金會今年舉辦「進擊的家長・公共托育政策系列工作坊」，本系列工作坊共規劃五場課程，招募有托育需求的家長、對公共托育政策及平等議題有興趣的朋友，一同深入了解台灣托育政策的沿革、現狀與困境，以期培力家長參與在地托育政策審議，並根據家長托育需求，進一步推動促進性別平等、切合家長需求的公共托育制度，以公共資源有效分擔女性托育負擔。

進擊的家長・公共托育政策系列工作坊 x 第二場

• 時間：2017年8月12日14:00-17:00
• 地點：臺北市大同托嬰中心
• 議程：來到托育現場─公共托嬰中心參訪
• 主講人：藍玉璘（台北市大同托嬰中心主任）、呂佳旻（彭婉如文教基金會研究組專員）

收托的背後：托嬰中心如何運作

這次工作坊的主題是0-2歲機構托育，辦在由台北市政府委託彭婉如文教基金會營運的大同公共托嬰中心。大同托嬰中心的藍主任先帶大家繞過托嬰中心一圈，透過直接的體驗，讓大家對於第一線托育服務怎麼運作有個概念。

圖一：參與者在藍主任帶領下參訪大同托嬰中心

藍主任先帶大家來到托嬰中心門口，由於托嬰中心收托很多年幼的孩子，抵抗力還沒有建立起來，很容易群聚感染。為了防治，小朋友一進托育中心會先檢查口腔，檢查完就會登記在接送表上；主要是看有沒有腸病毒的徵狀，有的話就不能進門口，家長必須直接帶回家。

老師們每天都在門口接小孩，新來的孩子會有不安全感，這是正常的，不過當老師和孩子建立好的情感依附後，就會讓孩子跟家長說byebye，不會說話就做動作。這是在培養孩子適應不同照顧者的生活習慣，也讓孩子知道爸媽上班的時候到了。老師也不會幫孩子脫書包，孩子必須自己脫書包，把包包放在自己的格子裡，這是培訓他自己的自理能力。

政府委託的托嬰中心都會搭配一位專職的護理人員，進行衛教和防疫；這邊每月護理師會統計每月小朋友疾病前三名，然後讓家長拿衛教通知單，大概讓他們有相關的衛教知識，如何處理等等。

護理人員有一間保健室，通常小朋友進保健室的原因包括：在中心受傷，意外出血在這邊有簡單處理；持續發燒38度就會帶來外面，每半個小時有紀錄，若體溫往上升則是請家長帶回家。腸胃炎的情況下，水拉四次就會要家長帶回家。

托嬰中心當中的「中寶班」，年齡層是大約是落在九個月到一歲三個月，最大可以收到一歲四個月。空間配置上，桌椅、櫃子就會有分別，一歲以下的小朋友還不太會坐，所以這個教室裡的「斷奶椅」中兩很重，不容易傾倒，而且椅面比較矮，希望孩子用餐時腳跟是落地的，讓坐姿穩固。

「中寶班」當中的學習區，有一個用矮櫃隔離的舒適安全的環境，讓他們開始互動，社會化和獨立行為練習。班級另一邊有比較高一點的桌椅，是給較大的孩子使用。兩邊的空間的打通的，一些如說故事演戲的教學活動就會一起，但靜態的教學活動，如教小孩一件玩具怎麼使用，就會分開。

來到另一間「小活動室」，老師們會讓一歲以下、還不會走路孩子自己從教室爬過來這裡，一方面訓練小朋友的肢體的發展，另一方面老師不必來回抱很多個小孩，避免老師職業災害。在我們的托嬰中心內，除非必要（例如情緒張力高的時候），老師是不會抱孩子的。

藍主任說，有些來念「中寶班」的孩子，才剛送托，爬的動作十分奇怪，因為在家裡家長都抱來抱去，他們不常爬行。不過，小朋友會用正確的姿勢爬行很重要，可以訓練手腳肌肉，是在幫未來站力、手部施力做準備，爬不好的話，腳的力道不夠，長大學走路會很辛苦。所以老師有時候會在旁邊教小朋友爬，甚至爬給小朋友看。

老師也會跟家長溝通，要求家長配合托育中心的如廁訓練，不能為了貪方便又在家幫小朋友包尿布，也要給他們正向鼓勵；最佳情況四到六個月就可以戒掉尿布。

接下來，藍主任帶大家來到「大活動室」，這裡有很多小朋友專用的器材，包括平衡木等等，老師會定期更換器材，或者重新排列，讓年紀比較大的小朋友玩，訓練體力。

大活動室旁邊是托嬰中心的緊急逃生門，由於大同托嬰中心在3樓，所以必須有高樓逃生設備，老師每幾個月就要進行逃生演習。五分鐘之內，15名老師要把45個孩子疏散到1樓。消防隊直接派人在旁邊按碼表，所以每個老師都要知道警鈴響起的時候，得到什麼訊號，要站在哪個位子準備疏散（起火點不同站的位置會不一樣），政府都會這樣要求公共托嬰中心，防災設備也一樣，例如大型托育中心要有兩個以上的出入口、要設置防火牆等等。

後面則是托嬰中心的廚房，我們的廚房阿姨每天都在，果汁是現削現做，餐點也是今天現做，菜單會公佈在外面的公佈欄，家長接送小孩就會看到。

托嬰中心的「大寶班」收托大約一歲到兩歲的小朋友，這個階段老師會讓小朋友開始自己練習刷牙，不用牙膏，也會請家長配合，每天回家要讓小朋友練習，養成清潔牙齒的習慣，尤其小朋友換牙的時候特別容易蛀牙。

藍主任說，大同托嬰中心的理念是，孩子來托嬰中心的重點其實不是學學科、學才藝；孩子就是來玩的，但也不是隨便玩，而是在專業的教保人員帶領下，玩出基礎但重要的能力，包括吃飯、睡覺、如廁、起床、穿衣、穿鞋、洗澡洗臉刷牙、玩玩具、收拾玩具、走路、跑步、上下樓梯、人際互動。例如，很多家長覺得訓練小朋友刷牙很痛苦，這裡的老師會讓刷牙變成好玩的事情，像大寶班每天潔牙，用唱兒歌、有趣方式教刷牙；小寶班就是用紗布巾，透過遊戲讓小朋友模仿老師的動作。

這裏原則上不用坊間教材，所以不會有粉紅豬啊、迪士尼這些東西，而且嚴禁用3C。因為小朋友還在發展階段，太早接觸3C產品，眼球以後很難對焦，注意力難集中，而且有藍光，對孩子眼睛不好。布偶、玩具也不會看到市面上流行的現成玩教具，這裡的老師都自製教具，用日常生活中現成的東西來做，例如自己畫工作用的手套，把它變成布偶，讓小朋友熟悉這些東西的觸感，像棉手套粗粗不好摸，但孩子想玩也會想要摸。

藍主任說，雖然很多家長覺得孩子應該從小多學習才藝，不該只是來托嬰中心玩，不過，當孩子在大同托嬰中心裡面玩，其實是在老師的帶領下，有目的的玩，過程中有經驗的老師就能觀察孩子的偏好和性格，看孩子會不會侷限在一些地方或是興趣很廣闊，然後把觀察到的事物和家長分享；同時也讓孩子在玩的過程中，培養孩子的生活自理能力與人際互動，這才是會陪伴孩子一輩子的能力，是比學習才藝更重要的事。

圖二：彭婉如基金會專員呂佳旻說明托嬰中心政策

第二位主講人是彭婉如文教基金會專員呂佳旻，佳旻說，婉如基金會長年主張社區照顧的理念，努力提供有品質的照顧服務。特別因為現在年輕家長工時很長，我們有很多孩子早上七點來、晚上七點走，一禮拜有五天，說穿了這裡就是孩子第二個家。

大同托嬰中心位在社區大樓當中，有獨立的出入口，但是中心也會跟社區借用中庭，因為這裏不是關門進行照顧，而是要讓別人看見老師們照顧的樣貌，也讓小朋友接觸社區裡的人。例如上週，大同托嬰中心才在中庭放了好幾個充氣水池，讓小朋友下樓去玩水。在這個過程，托嬰中心也會跟社區管委會或里長有些互動，讓社區知道中心在做哪些事，建立信任關係。

佳旻補充說，剛剛藍主任還沒談到親職教育，這也是托嬰中心重要的工作之一。例如今天早上剛好有舉辦副食品講座，邀請家長來，找專業營養師來說明副食品對孩子有哪些重要性，挑選食材的時候要注意什麼等等。

大同托嬰中心的活動設計，依循的是「適性發展活動指引」。所有台北市的公共托嬰中心都被要求以這本三百多頁的指引為藍本，來設計給孩子的活動。例如0-2歲孩子要特別注重身體動作、語言溝通、社會情緒探索和生活自理，希望讓孩子年齡增長時，他能自己處理的事情越多，而非依賴大人幫他做好。

佳旻說，目前的公共托嬰中心（即公私協力托嬰中心），都是由政府與民間團體合作辦理的。地方政府負責找到適合的場地，然後開標案，讓非營利團體來標。想要取得標案的團體，就要寫一份「服務建議書」，內容包括團體目前的概況、專業能力、能夠提供的資源等等，並說明開辦托嬰中心後，兩三年內的目標計劃。

投標通過後，就開始接洽其他廠商，進行空間設計，施工期間會召開多方工程會議，持續討論空間安排設計，並同時開始進行招生說明和作業，招募交保工作人員，建立工作規則與方式，進行托嬰中心立案，最後才能正式招生。

台灣各類0-2歲機構式托育服務比較（呂佳旻整理）

以目前大同托嬰中心與台北市政府的合作關係來看，市政府的承辦人會不定時來看托育現場，來看的時候會提供建議，社會局也會委託專業的教保老師來給建議，托嬰中心三年評鑑一次。不過真正有幫助的是3個月一次的訪視輔導，來輔導的老師會親自來理解現場的狀況，幫第一線教保人員解決問題，做法是提供建議，直接跟教保人員討論，是否認知相同。

台北市政府要求大同托嬰中心要有內聘督導，也要有外聘督導，同時政府也開始對托嬰中心的財務有些監控。另外就是中心管理人員每三個月會跟台北市社會局開一次會，討論台北市公共托嬰中心的事務，佳旻說，例如她們曾經提案要求五一勞動節讓教保人員放假，但台北市社會局當時站在家長的角度考慮，認為有些家長沒放假，還是得開門收托，不過他們認為，不管是家長或老師，勞動者必須一起來檢視自己的勞動狀況。

公私協力托嬰中心很難開設，原因很多，主要是政府必須花很多力氣才能開一間，沒有很強的政治意志就開不出來，因為社會局必須一個個場地去評估適不適合，還要擔心有沒有法人來標，後期還要進行訪視，甚至有家長客訴要處理。政府內承辦人手不夠，還要再增加人力。像新北市這幾年開了幾間之後，覺得直接發補助給私托比較間單，政府不需要出太多力氣，只要沒有被查到很嚴重的違規都沒事。

現場一位家長聽到這，馬上分享自己的經驗，她說政府發補助給私立托嬰中心是沒有用的！今年一月，新北市政府多了3000元補助，私立托嬰中心馬上漲價，家長其實沒有被補助到。甚至很多家長設籍台北市，新北市的補助沒領到，還被托嬰中心漲了價，超虧！

佳旻回應說，沒錯，公私協力托嬰中心跟私立托嬰中心最大的差別，就在於前者政府要負責任，因為它是為了服務公眾而開設的；後者政府可以不要負責任，私立托嬰中心是私人財產，主要目標是賺錢。

至於私立托嬰中心可以從哪裡賺？佳旻把托嬰中心的營運成本通通放入excel試算表，直接算給大家看。以收托45人的規模，算出收托每個小孩需要的成本大約19500元，家長自付10000元，其餘政府補助。合理的財物結構，大約85%是人事費，4%業務費，7%材料費，3%維護修繕購置費。

私立托嬰中心目前跟家長收費大約24000元，如果要賺很簡單，餐點材料費預算往下調，托育人員薪資不要給32000改給28000，所有人員薪資都往下調，不要聘專任護理人員，特約就好。這樣一路調整下來，每個小孩的收托成本只剩16000元，也就是說老闆每個月可以從每個送托過來的小朋友身上淨賺8000元，收托45個小孩，等於一個月淨賺360000，一年收入四百多萬，但是這樣的托育品質是堪慮的。如果政府要進行控管，應該管在哪些重點上？佳旻說，這是我們在想像0-2歲公共托育圖像的時候必須思考的事情。

討論時間

問：公共托嬰中心抽籤候補人數非常多，根據大同的經驗，什麼樣的小孩比較容易抽中？

答：抽籤的序號和月齡有關係，因為托嬰中心內每個年齡分班的收托數是固定的，哪個年齡班有空位，就補這個年齡的空位，所以二月登記沒排上，八月再抽時，即使中心有缺額，只要月齡不符合也不能上。

問：為什麼分班的年齡會有個範圍，而不是固定的月數或歲數？例如中寶班為什麼不是收到一歲，而是一歲三個月或四個月？

答：托嬰中心的老師會看小朋友的發展，決定要不要升班。專業發展評估不足齡的話，會給予協助，不行再找專業特定領域的協助。因為有專任護理師，就可以每個月給小朋友做教學評估，生長曲線低也會請護理師協助，然後跟家長進行溝通。我們跟中山和大同早療中心也有固定合作，他們每兩個月來做一次訪視。因為早療中心內也有不同專業，來訪視的人大概能看出小朋友可能需要什麼協助，但可能不是那個專業，這時候就會請專業的人來評估，例如說，假設小朋友的狀況是語言建構能力比較弱，就會請語言治療師來進行評估。所以程序上通常是帶班老師評估，再找護理師，然後再口頭詢問早療中心，若沒有任何成效，再找早療中心的專業人員來，當然這中間必須持續跟家長溝通，如果真的要轉介給早療中心，也必須經過家長同意。

問：機構式托育好像很容易交叉感染，托嬰中心曾經因為感染而停課嗎？

答：以去年的現況而言，不配合的是家長，他們會隱瞞疫情，有家長會找認識的醫生出証明說不是腸病毒，但回來半天就開始就傳染。所以現在的標準更嚴格。當一個班有兩例，該班就要停課，有兩個班就全中心停課。有一個隱瞞，整個中心就掛了。雖然中午和下午都會消毒。停課的時候老師還是要上班，托嬰中心要扮演衛教角色，老師會打家中電話關心，不打手機。因為我們發現有些家長會帶孩子去公共地方玩，即使小朋友已經有感染症狀需要隔離。停課的時候，工作人員還是會上班、消毒。今年因為衛教比較嚴謹，管理也比較嚴格，目前還沒有出現停班的狀況。

問：你們會有調整預算比例的壓力嗎？

答：主要看現場需求，有必要就會調整，但以托育品質不受影響或是要維繫托育品質為主。當然要轉也是有可能，例如有心人還可以和特定廠商合作，台北市政府當然不希望這樣，所以有在聯繫會議給承辦團體壓力，但沒有強制力。

問：承辦團體會虧本嗎？

答：加上補助台北市的不會虧本；營餘可以發展這邊的設備。

問：私立托嬰中心無法可管嗎？

答：還是要符合兒少福利法的基本規定，但原則上只要合法立案、三年評鑑一次有通過即可，財報不用公開，不像公私協力托嬰中心的財報都在政府手上。

問：早上七點半開門到晚上七點關門，老師會超過勞基法規定的加班時數嗎？

答：老師會輪班，我們原則上早上八點半開門，但是若兩個以上家長有需求，最早可以七點半開們，看實際送托的時間落點再按分配。我們可以按勞基法規定輪班，因為我們的托育人員比法定人數多，是民間團體自己出錢多聘，我們認為這樣配置比較合理，當然人事成本會增加，但這是我們自己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