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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女新知通訊》、《性騷擾完全拒絕手冊》及「性騷擾完全拒絕手冊」網站、「性騷擾一點通」網站、《看見新移民-多元文化小撇步》及網站、《做親密,愛自主-從無法抗拒到積極同意》及網站、《女權火‧不止息:台灣婦女運動剪影-公民影音教材》等出版物;與美麗少年工作室共同出品性騷擾紀錄片《玫瑰的戰爭》DVD。

單身礙到誰?不以消滅單身為目標,才是不歧視的開始/林秀怡

文/林秀怡 婦女新知基金會秘書長

9月17日出席公民咖啡館,擔任桌長和大家共同討論單身歧視與因應策略。兩三輪下來,漸漸拼湊出單身者的生活樣態、在意的政策方向與後續生涯規劃。單身者的需求與期待,可以用一句話來精準囊括:「不管政府或文化裡都以消滅單身為目標,所以都做不出符合單身者需求的事。」也是因為這樣,現有自認為對單身友善的設計或方法,往往不合單身者期待,甚至是拿一堆不符合需求來亂塞,像是逼婚、鼓勵結婚生小孩、舉辦第二春聯誼等等,目的就是要終結單身。似乎只要脫離單身,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這對單身者來說,根本就是治標不治本的無用做為;單身歧視非但未被挑戰,反而再次鞏固單身只是過渡或短狀態的迷思。

單身,對我來說是一種狀態,生命裡情感關係的狀態,並非固定一成不變的;隨著生命進程,可能多次考慮或實踐關係的進出;所關心的重點或遇到困難,也和個人生命經驗緊緊相繫,無論是自願或是被迫,都需要些時間與空間的調整。當天,遇到不少對此也有同感的姊妹們,說起每個人的單身狀態原因與需求都不同;但異中求同,對於幾個議題卻是滿桌一同點頭,相當快就有共識的。而且,即便都是單身,男女在現實感受與考量上卻是大不同。

第一輪公民咖啡館,同桌伙伴男女大約各半,年齡都在二十、三十左右之間;大家講起單身歧視,最快分享到的便是逼婚,挾帶著少子化威力與各種鼓勵婚育政策,再次肯定了文化中男性要傳宗接代,女性要有歸,不然工作再成功也被視為一無所成。除了逼婚之外,以家庭多人為預設的消費不友善,也是大家有共識的問題。當場的女性也提到職場保障不足,讓女人被迫在婚姻與工作中二擇一;還有資深的單身職場女性也更容易遇上職場性騷擾。詢問有何解決或因應之道,多數人給的答案都是有自信就可以,女性通常會繼續追問政府跟老闆可以做些什麼?但是詢問男性有沒有遇到職場性騷擾、玻璃天花板或負擔照顧責任的時候,他們通常都搖頭,說自己沒遇到也沒有聽說過。

第二輪、第三輪,同桌伙伴明顯的女多於男,而且年齡層轉向中高齡。單身的原因很多,有人是忙於工作默默的就單身許久,也有人是從婚姻中離開成為單身。分享的重點轉為老年照顧;無論是因為單身逐漸被期望要負擔家中父母的主要照顧責任,或是擔心自己老後經濟、租屋、照顧人手等問題。相對於先前,這輪男性的發言沈默許多,講到照顧也多由愛切入,而鮮少談到擔任照顧者的辛勞與渴望經濟獨立困境。這也與婦女新知基金會多年來觀察到台灣的照顧現況不謀而合。家庭內的性別關係權力不平等加上職場性別不平等,導致女性親屬往往犧牲經濟自主,承擔多數家庭照顧責任,目前至少有七成家庭照顧者是女性;然而,當她們需要他人照顧的時候,更經常因家庭內權力不平等,對於自己想要什麼樣的生活,毫無置喙餘地。

相較於日前宋楚瑜先生競選團隊在臉書文宣上說「單身女子怎會了解家庭需要?」的說法,我反倒覺得單身女性才是更了解照顧議題的常民專家,該向她們請益。宋先生團隊的發言暴露出他們是以中產階級並具有家庭中決策權力的男性觀點為出發點,對於女性單身者處境缺乏性別與階級的概念,才會做出如此歧視的言論;不懇切的試圖了解單身者需求,對外大放闕詞,漠視女性在職場上的努力,再次把進入婚姻與家庭作為女性價值所在的標準,同時也忽略台灣單身女性做為家庭照顧的承擔者,卻又被以家庭為單位的照顧政策視而不見的困境。

除了沈重的照顧責任之外,對於進入中年的單身女性來說,找到志同道合的伴幾乎是首要需求。但必需特別留意的是,她們所指的伴,是可以一同踏青、社交的伙伴,而非第二春的婚姻對象;也不一定是公共住宅合住的室友,而是在日常生活網絡中可以說話、聚會,不一定共居,但遇到困難與問題可以提供緊急協助與支持的人。單身女性需求的人際網絡遠遠超乎傳統一對一婚姻、老伴的圖像,而是以更寬宏的人際網絡,跨越婚姻狀態、性別、年齡差異,具有高度包容異質性的伴。

單身歧視需要被消滅,但不是消滅單身狀態。真正要擬定出合乎單身者需求的政策,唯有正面肯任單身狀態的存在與價值,破除不同性別單身者在社會文化、傳統角色中的壓迫,並且搭配公共政策與資源規劃,營造單身者可以安居、有社交生活、免於擔心與恐懼的生活,單身歧視才能真正被挑戰與破除。

(原文刊登於第99期女人紀事11月-12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