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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女新知通訊》、《性騷擾完全拒絕手冊》及「性騷擾完全拒絕手冊」網站、「性騷擾一點通」網站、《看見新移民-多元文化小撇步》及網站、《做親密,愛自主-從無法抗拒到積極同意》及網站、《女權火‧不止息:台灣婦女運動剪影-公民影音教材》等出版物;與美麗少年工作室共同出品性騷擾紀錄片《玫瑰的戰爭》DVD。

【讀者投書】發錢省事,但解決不了托育問題/宋宜真

文∕宋宜真

「我在黑暗中來回搖著她的小小身體,漸漸地,我覺得搖幅越來越大。

要是抓她的頭去撞牆,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其實也很簡單,我只要搖

得再用力一點,她頭骨那麼軟,就會像水煮蛋殼一樣裂開。」

這是我在某本書上看到的敘述,因為擁有相近經驗,所以印象深刻。

但文中的孩子是個多重障礙孩童,而我的孩子再健康正常不過。

 

父母再愛孩子,都會有瀕臨崩潰的時刻。我的崩潰時刻,總是發生在自己極度疲累,而孩子

卻因各種因素哭鬧時。尿布換了、奶喝足了、已經抱了一小時了,卻還不願放開我;或是半夜突

然精神奕奕,起來四處行走或玩耍。我從耐心溫婉的哄騙,逐步變成大力搖晃,最後上升為差點

失手的警戒狀態。我不是耐心十足的母親,但因中年才生育,已自覺比年輕時多了不少耐性。即

便如此,我仍歷經了數次危險時刻,每次從崩潰邊緣回來之後,才發現剛剛竟然如此接近懸崖邊

緣。我不禁害怕起來,也對社會新聞中虐兒甚至失手釀成禍害的父母更靠近了一步。

 

我是兩個學齡前孩子的媽媽,我的薪水剛好只能支付兩個孩子的托育費用以及生活花費,因

此我雖已步入中年,但是戶頭的存款從未超過十萬元。不過我仍咬牙把孩子送去保母家,是因為

我深知自己的極限,也知道自己熱愛這份工作,那是我成為我自己的重要部分。

不過,真正能讓我繼續保有這份工作的,不是社會局每個月 2500 元的托育津貼,也不是台北

市政府每個月 3000 元的托育補助(雖有小補,這兩項幾乎就剛好是我每月存款的總額),而是同

事以她們「單身的彈性」,來彌補我因家庭因素無法配合加班、辦活動、甚至表定工作進度也無

法如期完成的時間缺額。我得比過去提早兩小時下班(從八點提前到六點),我得三不五時跑醫

院(從產檢、生產、施打預防針、孩子生病、協助照顧孩子的家人生病,以及我自己生病――自

從生養了孩子,我生病的次數暴增為過去的數倍,除了幾次急症,也出現了因疲勞而累積出的慢

性疾病),這些都影響到我的工作進度。

 

踏入職場要面對的困難還不止於此。最基本的,就是要先找到能放心安置孩子的地方,而我

找到保母的過程可說是十分奇特。我家住台北市某區,最開始我依照程序,上網找到所屬區域的

保母中心。網站建置得十分陽春,上面幾乎沒有任何資料,於是我打電話去詢問。辦事人員告訴

我,我們這一區的保母「最缺」,目前該區都沒有保母可以接我的寶寶。當時我因為是新手媽媽,

也沒有相關的人際網絡和資源,在不知可以問誰的情況下,只好問 google 大神。我胡亂輸入幾個

關鍵字,看到一則貼文,看起來是某個媽媽親身推薦我們這區的一個保母。於是我打電話去問,

結果這個保母告訴我她屆時剛好有空缺,可以接我的孩子。我的保母就是在這荒謬卻又神奇的機

緣下找到的。我不曉得這幾年來保母中心的資料建置是否有進步,倘若中心的資料永遠只能顯示

「目前」的空缺,而沒有讓保母能預先登錄「未來」空缺的功能,或是這項功能成效不彰,找保

母托育這件事,永遠會是想回職場的母親第一項重大阻礙。

 

找補助也是個噩夢。最初聽聞生育和托育都可以拿到津貼,而且還是中央以及地方政府的雙

重補助。然而,不論我是找勞保局的生育給付,或是衛服部的托育補助,還是市政府支付的生育

獎勵,我完全找不到官方的整合窗口和整合資訊。所有整理好的資訊,都是育兒網站或是私人部

落格自行整理而來。當我找到了主管單位的網站,上面即便有公告文件,卻沒有一併附上申請文

件,而從該網站也找不出內在邏輯,無法得知表單究竟放在何處,還得自行從 google 重新搜尋。

搜到了之後,卻又發現舊公文、新公文、舊表單、新表單,在網路上橫流,還得耐心區分出正確

版本。找到正確的窗口、下載正確的申請文件,如此單純的事情竟也能成為噩夢。

 

最後,當我的老大滿三歲要送去幼兒園時,更發現了令父母爆炸的事實:公立幼稚園根本不

夠。幼兒園申請入學分成五個階段,前兩個階段分別讓清寒家庭、三個小孩以上的家庭,以及家

中已有兄姊就讀的家庭優先登記。等到第三階段我們要登記時,30 個名額只剩下 1 個!而且我們

還耳聞有人靠關係優先登記,所以名額才會剩下這麼少。我們真的非常幸運,就抽中這唯一的名

額,但想想後面還排了 30 多個候補名額(還不論連候補都沒抽上的人),只能往其他私幼去。公

私幼總花費(學費、雜費、月費)的差額,平均一個月可達一萬到數萬元。政府雖有補助 5 歲孩

童(大班)的學費,且不論 3 ~ 5 歲之間出現了補助年齡的缺口(因為托育補助只發到 2 歲),

孩子也要能抽到公幼,這學費補助才有真正的意義――事實上,真正有意義的補助,是讓每個想

念公幼的小孩都有公幼可念,而不是讓大家擠破頭,「抽中算你幸運,沒抽中也是剛好而已」這

種荒謬的情況。

 

令我納悶的是,在少子化潮流下,許多小學已經開始減班,卻不知為何不能把減班而釋出的

師資和空間挪給幼兒部使用。台灣每年從大專院校生產了過剩的流浪教師,每年也從各個家庭生

產出許多沒有公幼可去的學齡前孩童,就業的焦慮以及尋找公托公幼的焦慮應該是可以相互抵消,

政府卻放任兩方問題自行惡化,以發放補助這種最省事又最無用的措施來解決問題。加上保母機

構、政府補助機構的種種前現代作為,這些都在在阻礙了婦女生育和回流職場。

 

(本文刊載自網氏/罔市女性電子報第 472 期―爸媽的幼兒托育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