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書】悠遊卡公司令人厭煩的狹隘
作者:黃長玲(婦女新知基金會董事、台大政治系副教授)
台北悠遊卡公司使用日本AV女優作為悠遊卡封面一事,引起各方甚多討論。悠遊卡公司一天之內改變原來打算回收的決定,然後不但對外宣讀波多野結衣的愛台灣公開聲明,董事長戴季全更堂而皇之的承認自己是男性,所以先考慮男性利益。這一切的操作背後所透露的父權價值,不但令人厭煩,也辜負台北市過去在性別平權的體制發展中往往領先中央,也領先其他縣市的紀錄。
在這波爭議中,保護兒少的觀點以及不應歧視性工作者的觀點,都佔據了相當的媒體版面。前者其實是緣木求魚,以目前的電子媒體與網路媒體的生態而言,青少年甚或兒童接觸性資訊,特別是與女體有關的資訊的年齡都大幅度下降,管道也很多元。從台北市公佈的照片來看,尺度其實與很多名模或明星差距不大,因此從這個角度出發,往往治絲益棼。
不應歧視性工作者的討論,相對而言是值得重視,但是應該更細緻討論的觀點。社會各界出現許多認為不應有職業或階級歧視的聲音,多少代表了許多人希望台灣社會能更有涵納能力。然而,值得深思的是,在這個議題上追求涵納能力的同時所可能造成的排除效果。對特定女體形象的偏好,而且讓這樣的偏好廣泛的深植人心,其實也就持續排除不符合這種形象的身體,無論這些身體是男性還是女性,也無論這些身體是不是曾經從事性工作。
台北悠遊卡公司的行銷方式,說穿了是令人厭煩的狹隘及怠惰。以AV女優作為行銷手段,決策者也許自認顛覆,實際上卻是再主流也不過。台灣社會處處都是以年輕女體進行行銷的活動,這些活動往往既無法看到女性身體的多元性,也缺乏創意,更遑論建立具有想像力的、多元平等的美感經驗。父權社會看待女體的狹隘目光與單一視角,在悠遊卡公司的行銷活動中,以及戴董事長的陳述中表露無疑。
具有多元平等意涵的女體行銷難道完全不可能嗎?其實是有前例的。英國一群中老年女性,十多年前因為其中一人的丈夫血癌過世而希望為當地醫院募款紀念亡者,在一番討論後,決定推出裸照月曆。這份月曆中的女性,裸露著身體從事他們日常的活動,在活動中自然的遮去重點部位。她們的身體不但呈現了歲月的痕跡與不同的樣貌,照片也呈現了不同於一般女體行銷的美。日曆推出後在大西洋兩岸都熱賣,當然也使得她們的募款計劃不但順利完成,還大幅超出原本設定的目標。
對於民主體制而言,政府的重要職能之一是彌補市場及社會的不足,承擔市場及社會未能盡到的責任。當資本的邏輯和父權社會的價值,一再的限縮公共場域中女性身體的意象,而且不遺餘力的將涉及女性身體的美感經驗,變成千篇一律、僵固而刻板的形式,公股佔有相當比例的悠遊卡公司不但未能嘗試突破這個框架,反而還拿納稅人的錢對父權價值推波助瀾,不但令人失望,也令人厭煩。
全文刊登於蘋果即時論壇 2015/0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