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家庭

文／簡至潔  婦女新知基金會政策部主任

‧主持人：沈秀華（婦女新知基金會常務董事/清華大學社會所助理教授）

‧引言人：胡淑雯 （作家，小說及電影劇本寫作）

尤美女（婦女新知基金會監事/執業律師）

「如果情慾自主了，還會有背叛的問題嗎？」主持人沈秀華一開場就道出了通姦除罪的關鍵辯論：是不是進入婚姻關係的人，就無法自由選擇和誰發生性關係？一旦和配偶以外的人發生性關係，就得面對國家刑法制裁，以及配偶隨之而來的民事求償？面對這個複雜難解的議題，與談人胡淑雯決定先拋開背叛者的性自由與被背叛者的憤怒，先去探究人，而且是女人，為什麼會背叛婚姻？

淑雯從兩個故事開始談起，一個是時時刻刻（The Hours）女主角蘿拉‧布朗，另一個則是維吉尼亞．吳爾芙筆下的

戴洛維夫人。她們都進入了一段人人稱羨、看似幸福又美好的婚姻，有美好的丈夫，有完美的家庭，但是這兩個世人眼中理當幸福快樂的女人，卻抑鬱、痛苦、不快樂。最終，布朗拋下了先生與小孩，和另一位女性共度餘生；戴洛維夫人則被認為發了瘋，雖然我們不清楚她最終如何選擇，但我們知道作者吳爾芙用自殺逃逸。

淑雯用這兩個傷感的故事，帶領我們從不同位置的女人思考情慾自主與背叛。當婚姻制度如此牢固，劃定出唯一一種幸福人生的圖像，女人往往只能選擇走入婚姻，不敢也不能做出其他的人生選擇；但，她們終究是太痛苦，於是背叛。她們背叛的或許不是她們的先生，而是徹底棄絕劃定好的婚姻制度。

相較於淑雯發人深省的故事，尤美女律師有條不紊的從法律面梳理這個難解的議題。尤律師從通姦罪的歷史開始講起，說明民國初年通姦罪一開始是為了防堵女人在外「偷人」，可能危急夫家的血統「純正性」，因此只有女人通姦會被處罰，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態，根本沒有通姦的問題。直到前輩女性主義者提出通姦罪罰女不罰男，有違性別平等原則，才改成男女都罰。

若從法律實務面來看，目前很多法官傾向嚴格採證，也就是說，除非抓姦在床，而且已經辦完事，否則很難成立通姦罪。這讓很多奮力抓姦的大老婆，在徵信社散盡錢財，也不見得能夠取得有力的證據；有些人則是好不容易告成了，和老公的感情也決裂了，甚至眼睜睜看老公幫第三者付律師費，或交出易科罰金給國庫了事；更多時候，是大老婆撤回對先生的告訴，只告那個「狐狸精」，卻演變成兩個女人還在互告（大老婆可能被控告妨害秘密罪、毀損罪、傷害罪等），男人就已另結新歡的局面。

從法的層次來分析，尤律師是贊成廢止刑法的通姦罪（一年以下徒刑或易科罰金），因為通姦罪的存在，不但無法促進家庭和諧，反而造成女性在法律實務上的困境；不過，通姦行為確實可能造成配偶的精神損害，因此還是要保留配偶民事求償的權利。

聽完淑雯和尤律師的精彩演說，主角終於輪到學生，這一次我們設計了「世紀大辯論」比賽，請學生辯論：「國家是否應該介入婚姻與伴侶關係？」在熱烈討論之後，學生推舉出四位辯論人，兩位擔任正方代表，兩位擔任反方代表，其他人則依照自己的立場選擇座位，如果被台上的辯論者說服，可以隨時換座位以表立場。這一場世紀大辯論引發台上台下熱情鼓動，工作人員和講師們紛紛「跳下海」加入學生，一起用「身體」參與辯論。

支持國家應該介入的學生們，憂心忡忡的提出她們的顧慮，她們認為在現實生活中，女人比男人更投入家庭生活，造成女人更容易處於經濟弱勢，因此國家必須要保障弱勢的一方；況且，在結婚前大家就已經知道婚姻體制的遊戲規則，既然決定要結婚，國家就得懲罰破壞遊戲規則的人。

反對國家應該介入的一方，則認為女人的經濟弱勢應該要靠財產制度來處理，不應該和性綁在一起，畢竟我們不該鼓勵女人用「守貞」來取得權利；更何況，走法律途徑通常是最不經濟的，遑論保障女人經濟。

聽過雙方精彩的辯論後，尤律師提出她的思考角度，她認為情感與性生活應該屬於人民隱私權的範圍，我們到底要授權給國家介入多少，是需要謹慎思考的；淑雯則拋出了一個更棘手的問題：如果報復與恨是人類重要的情感，國家也透過刑法讓人民有合理的報復管道，那麼，配偶外遇所產生的恨意，需不需要由國家這個老大哥出面懲治呢？我們沒有答案，交給大家持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