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知志工 楊子萱

年輕單身女性才有工作權？？？

「我們是國家最高的文化機構，接待外賓時要介紹尊貴文物，接待人員必須『儀禮端莊』，但女人超過三十歲就『人老珠黃』。」就這樣，一批結婚、懷孕、或年屆三十、於國父紀念館任職的女性員工，因為這樣荒謬的理由被辭退了。

早期，工作處境上的男女不平等，女性常因為其家庭、生理等因素，而被剝奪勞動的機會。例如，花蓮汽車公司規定，女性員工只要生了第二胎或第三胎之後，就必須「自動」辭職；西北航空規定，女性空服員只要超過三十八歲必須退休，卻也沒有相應的退休辦法；台灣區所有信用合作社、中小企業銀行、及漁農會信用部則皆採用「單身」條款，規定女職員只要結婚就得辭職。當時的法院也僵化於兩性不平等思想，不引用憲法保障男女平等相關規定，反倒肯認當時許多行業普遍存在的壓迫女性的勞動契約。屢屢碰壁的職業婦女們在布滿荊棘的就職環境中醞釀已久的不滿情緒，終於在1987年國父紀念館事件爆發。

當時，女性進入國父紀念館工作要簽「單身禁孕」條款、以及年滿三十歲需離職的不平等契約；1987年台灣剛解除戒嚴，因結婚、懷孕、或年屆三十而收到國父紀念館限期離職通知的57名女性員工決定不再忍受，於是找了律師寄存證信函給國父紀念館。國父紀念館當時卻回函，該館為接待外賓的國家門面，不宜僱用超過三十歲的女性。言下之意似乎暗示超過三十歲的女性淪為不得體、不端莊的職員。國父紀念館作為一個政府機構卻公然歧視女性，扼殺女性工作權還自認理所當然，這些女性員工及數個婦女團體因而展開抗爭之路，成為往後婦團立法運動的開端。

她們驚覺：原來沒有「這個」東西！

婦女新知基金會也是反抗軍其中一員，為此上街頭去抗議，想要控告國父紀念館，卻發現厚厚的六法全書中沒有一條法律依據能夠為國父紀念館的女性員工爭取權益。這也說明，即使當時各行各業的職場充斥著類似的性別歧視，政府仍無意禁止職場上的性別歧視，坐視台灣缺乏能夠保障這些女性工作權的法令。因此，婦女新知基金會當時的董事尤美女律師召集學者專家成立草案研擬小組，於1989年完成第一部由婦團起草的「男女工作平等法」草案，也是婦團首次與立委合辦公聽會，試圖以立法運動來扭轉職場的性別不平等問題：婚孕歧視、性別差別待遇、同工不同酬、職場性騷擾等，要求政府及雇主建立申訴調查機制，並提供家庭照顧假、育嬰留職停薪、育嬰留職停薪津貼、陪產假、企業內部托兒等措施。

但在1990年立委首次提案後，遭工商團體強烈反彈。工商團體上書當時的總統李登輝，將此草案斥為逼企業出走的十大惡法之一。每屆立委改選後，婦女新知基金會再請立委重新提案，仍遭冷凍不予審議。面對工商團體對「性別工作平等法」的強烈反彈，婦團想要改善、消弭職場性別歧視的決心並沒有被澆滅。婦女新知基金會持續倡議，發動萬人連署行動，舉行記者會聲援職場性騷擾當事人，拍攝職場懷孕歧視紀錄片，公布體檢各縣市「就業歧視評議委員會」調查報告，歷次選舉前要求各黨候選人支持民間版草案。終於，婦團持續的不滿與堅持不懈的抗爭，在2000年總統大選前得到民進黨籍總統候選人陳水扁承諾支持。陳水扁總統上任後，勞委會提出相對版本的「兩性工作平等法」草案。歷經11年的努力，於2001年12月21日立法院三讀通過通過共7章40條的「兩性工作平等法」（2007年改名「性別工作平等法」），2002年3月8日婦女節正式實施。「性別工作平等法」不僅是第一個婦團推動立法、遊說立委提案並合開公聽會的法案，改變了以往由行政院密件立法、立法院只能更動文字的模式，還從此奠定婦女新知基金會往後的倡議體制改革路線，持續推動多項性平法案。

天花板的厚度，女人叩問才知道！

不過，抗爭之路依然沒有結束，「性別工作平等法」在那之後還經過了無數次的重修，以真正改善職場性別歧視。例如，當時因工商團體反對及政府考量雇主負擔而被限縮的育嬰假、陪產假的日數及給付，於2014年11月21日立法院三讀通過部分條文修正案，將產檢假、陪產假、育嬰假及育嬰津貼擴大至收養三歲以下子女之家庭。時至2022年，「性別工作平等法」上路施行已有20年，婦女新知要求育嬰假改革、家庭照顧假應給薪等訴求的法案仍得不到立院討論的機會修，追求職場性別平等的漫漫長路依舊還不見盡頭。

如今，職場各類明文的性別歧視雖因性工法的實施而得以改善，但隱微的歧視仍舊存在，懷孕歧視、玻璃天花板現象、性傾向歧視依然相當普遍。當疫情衝擊經濟時，政府相關統計已證實有更多女性面臨減班或失業的風險，女性成為經濟衰退的最大受害群體。

據勞動部雇用管理就業平等調查，仍有近15%的事業單位未訂有防範職場性騷擾的措施。另外，生理假、陪產假、安胎假、陪產假及育兒假等普及率未超過五成，大部份事業單位依然傾向於以其他假別替代。隨著時代變遷、性別意識抬頭，職場性別歧視也從顯而易見的、制度上的歧視，轉為更微妙且不易發覺的不平等。要如何進一步消弭職場性別歧視的現象，依舊是政府、事業單位及社會需要思考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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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女新知基金會老照片特展】

婦女新知基金會致力於政策及法律層面的倡議，一路行來已40年，2022年我們帶著婦運老照片，到當年拍攝的場景做今昔比對，透過時空流轉的視覺呈現，帶出新知婦運史漫漫長路上各種變革的重要意義，並對篳路藍縷推動改革的各界夥伴與支持者，致上最大敬意。